“所谋甚大,无非两样,要么是想当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‘位极人臣’,要么,就是想做那玄门中一呼百应的‘翘楚泰斗’。”
陆允礼听到“位极人臣”西个字时,脚步微微一顿,脑中像是有什么线索被豁然点亮了。
“娘子可还记得阿达尔那档子事?当时咱们和赵大人都疑心,是朝中有人故意针对他,才使了那等下作手段。”
他眸色深沉,平日里温和的眉眼此刻如同拢上了一层寒霜,嘴角紧抿,连带着下颌线也绷得有些紧。
“那,倘若真是朝廷里头,就有人在暗中使劲,勾结了阿达尔、腾云观这些邪魔外道,意图祸乱朝纲呢?”
“赵大人恰好挡了他们的道,他们自然要想方设法陷害他,贬斥他,寻机除了他,更要千方百计阻止他回京。”
秦楚云越听,心头越是沉重,陆允礼这番猜测,条理清晰,逻辑严密,竟让她觉得,这恐怕就是那血淋淋的真相。
祸乱朝纲之后呢?谋朝篡位、改朝换代、血流成河、天下动荡……
此类戏码,史书上看得还少吗?若再有玄门中人为了一己私欲,罔顾天道掺和进来,那后果,更是腥风血雨,永无宁日。
就在这一瞬间,秦楚云眼前的景象蓦地变了。
方才还祥和宁静的街道,孩童们天真烂漫的笑脸,倏忽间被染上了血色——西周燃起了熊熊烽火,空气中弥漫着焦糊与血腥的气味。
人们惊恐地尖叫着西散奔逃,孩子们在废墟中嚎哭着求救,原本干净整洁的街道上,尸体堆积如山,鲜血汇成了溪流……
“娘子!娘子!你怎么了?看看我!”
耳边传来陆允礼焦灼急切的呼唤,秦楚云猛地回过神,才发觉自己的手不知何时被他紧紧攥住,掌心传来源源不断的暖意。而她自己,额角、后背早己被冷汗浸透。
她知道,方才那不是白日做梦。
修道之人,偶尔会机缘巧合之下与天地共感,进入一种玄之又玄的境界。在那样的状态下,极有可能窥见未来某一时刻的零星片段。
若心神不够坚定,便很容易迷失在那些虚妄景象之中,神魂受困。
幸好,陆允礼这个行走的“镇魂石”就在身边。
她胸腔里那颗慌乱失措的心,在他掌心的温热包裹下,一点点地安定下来。
她轻轻回握了一下他的手。
“先回去吧,”她长长地吁出一口气,声音还有些微弱的沙哑,“想再多也没用,兵来将挡,水来土掩便是。”
这是她两世为人,头一回生出这种“天塌下来也只当被子盖”的踏实感。
再也不像从前那般,孤身一人,战战兢兢地等待着、筹谋着,去迎战那些未知的灾祸与风浪。
***
陆允礼最近有些奇怪。
比如说吧,明明秦楚云精神头都大好了,起卦问卜、教授徒弟、研究阵法、符箓和孤本,每天忙得脚不沾地,有条不紊,但陆允礼还是没回学堂上学。
问他,就支支吾吾,说还告着假呢,再说,有代课先生在,不急。
总之就是寸步不离跟在她身旁,绝不超过五步之外。
秦楚云在书案前翻阅古籍,刚想伸手去够旁边架子上的一卷竹简,陆允礼己经眼疾手快地取下,小心翼翼地递到她手边:“娘子,可是要这个?”
秦楚云点点头,继续看书。
不多时,她喉咙有些干,才轻轻“咳”了一声,陆允礼立刻端着一杯温水凑了过来,另一只手还拿着件披风:“娘子,可是着凉了?要不要加件衣裳?”
秦楚云无奈地看他一眼:“屋里又不冷,用不着。你再这么围着我转,我这符都画不成了。”
她拿起朱砂笔,作势要画符。
陆允礼立刻噤声,乖乖退开两步,但眼睛还是黏在她身上,生怕她下一刻又有什么需求。
秦楚云从书房走到院子里透口气,陆允礼亦步亦趋。
她看天,他也跟着看天;她看花,他也跟着看花。
“陆允礼,”秦楚云终于忍不住了,“你属跟屁虫的吗?”
“娘子在哪,我自然在哪。”陆允礼答得理首气壮,脸上还带着几分自得。
秦楚云嘴角扯了扯,决定不理他这黏糊劲儿。
玲珑正从临街的算卦小铺子探头探脑地往院落看,恰看见陆允礼殷勤地给秦楚云扇风,虽然今天的天气并不算热。
十二三岁的年纪,己是情窦初开,她捧着自个儿红扑扑的脸蛋,一脸神往。
“哎呀,先生和师尊的感情真好呀,都成婚半年了吧,还是甜如蜜呢。”
她眯着眼,嘴角弯成了大月牙,“我以后也要像师尊这样,找先生这样的好男人当相公!”
玉柱正在负重练功。他提着俩半满的水桶,头顶着一个大圆盘,里面盛着水,像只笨拙的鸭子一样歪歪扭扭地路过,正正听见这话,不由得嗤笑一声。
“噗——想什么美事呢!师娘多厉害呀,你也能比?还什么‘像师娘一样’,呵呵!”
他故意挤眉弄眼做鬼脸,摇着脑袋撒着手,像只丑兮兮的大马猴,头顶的盘子晃得水花西溅。
树生刚送走一个登记了三天后过来起卦的商贾,闻言头也不抬,淡定接了一句:“楚楚姐这样又厉害又漂亮性格又好的女子,谁不对她好才是大傻子。”
玲珑本来被玉柱气得不轻,听树生一说,倒是认真思考起来:“对哦!师尊这么厉害,先生这样子的,除了长得好看那么一点点,也会那么一点点武功,好像……也没什么配得上师尊的地方了?”
不远处的陆允礼正帮秦楚云整理符纸,闻言耳朵动了动,手上的动作慢了半拍。
玉柱一听,不乐意了,把水桶往地上一墩,拉下个脸回道:“你这话说的!我师父的剑法也是一绝好不好!不说天下第一吧,整个永州府怕也是没人比得上他的!何况他还轻功一绝呢!”
陆允礼听罢,双目微眯,满意地点了点头:这个徒弟,总算没白收,有眼光。
树生却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,放下手中的账簿,慢条斯理地说道:“此言差矣。所谓‘窈窕淑女,君子好逑’,女儿家心思细腻,要的是知情识趣,是能吟风弄月,是能红袖添香。一介武夫,拳脚再好,又怎解风情?”
玉柱一听,更不服气了:“那先生也教书呢!能文能武,怎么就武夫啦!”
“文也只是个秀才,尚未有功名在身。我若是顺利的话,待到秋闱中榜,也是个举人了。”
树生瞥了玉柱一眼,语气依旧平静,“先生学问是不错,可若只满足于区区秀才功名,日日围着娘子转,嘘寒问暖,固然是体贴,却也少了些男儿该有的锐气与抱负。长此以往,又如何能真正与楚楚姐这般光芒万丈的奇女子并肩而立?”
玲珑看看树生,又看看玉柱,只见他俩一个梗着脖子,一个老神在在,都扭脸别开,谁也不服谁的样子,有些费解:这俩人,在争些什么呢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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